冬夜遛狗的胡思乱想
12/14/1999
晚上复习，明天考试，灌水一篇，以示支持原创！
吃过晚饭，已经8点半。于是决定到房后的小院里去遛狗。狗是上星期教授从他学生那里
要来的，他学生是从街上收容的这小东西。小东西还欠管教，所以遛她的目的之一也是——
嘿嘿，拉粑粑。
晚上8点半，天已经不是像原来夏令时那样了，黑黑得要死。小院子还成，大约一百多平
米吧，这里的草也怪，冬天不见枯，那叫贼绿啊。树叶子倒全掉光了，一个月之前，秋风
来报，黄黄的落叶、铺满草地，一夜之间，人就纳闷了：“我们家草地呢？”感恩节假期
那个周日把它扫了个统统净，所以今天仍然可以有冬夜的绿草踩在脚下，湿漉漉，也滑溜溜的。
没有月亮，没有风。我牵着狗东西在院子里做逆时针环绕运动。狗鼻子贴地，估计是寻着
松鼠的痕迹，我不管她，牵牢了就是，跟着一起放风呗——饭后百步走。
乡下的驴子拉磨我也见过，驴子的大眼睛是蒙上的，老大爷坐在旁边吧嗒烟袋子。不过我
比驴子好些，因为驴子下面踩不到软软的草。一圈，又一圈，又一圈……
木栏外面是房前的草地，草地外面是便道，便道外面是一长条公家的草带，有树，再外面 ，
就是大街了。看不到木栏外面，但可以听到不时开过去的车，呼噜噜地，80km/h那样就
飞了；也可以想起来沿街各家的灯饰，因为要到圣诞节，所以这一片的house全装点上了，
我们的也不例外， Made in China 的串灯到处都是，尽管圣诞节不在这儿过，但也已经见足
了是啥喜庆模样了。天冷冷的，一圈，又一圈，又一圈……
明天就要考试了，这东西在北大就没学好。并且中国国情又特殊，明天就要考了。已经打
定晚上不睡的念头，心下坦然，告诉那小东西：这是今儿个最后一次遛你啦，呆会儿我可
回去看书了，有事赶紧着点儿。一圈，一圈，又一圈……
这城市的飞鸡挺多，扑喇喇地冒个白烟就过去了，跟昌平园呆着那年差不多，在排球场上
整日介就看飞鸡了。有时也有小直生鸡，现在从直生鸡上向下看，就是大伙儿都笔笔直地
在路上把车开过，只有我在这里遛小东西作逆时针环绕运动，圈圈的。
想起昌平园子了，就望着天。正好，小东西在旁边弓着身子憋呢，嘻嘻。我望着小院子上
面的那片天，没有月光，只有星星。真好，不是澳大利亚那个地方，不然什么星星都不认
识了。北京城的黑夜，不算黑夜，是混的，灰的，蒙蒙的。昌平的夜，才是神秘的夜，才是
一群星星说悄悄话的夜，才是你能听到那悄悄话的夜。这儿的，也是。从昌平回燕园后，
就再也没去昌平园看了，不去也罢，正好更想它。脑袋顶上黑黑的天幕，更衬着那些颤悠
悠缀上去的小水钻的晶莹，明明暗暗，还真跟叽里咕噜说什么鸟语似的，不过耳朵里灌进
来的，都是北大里那码子事儿。我开始辨星星，第一显眼的，是那个像弹弓子的星座，斜
挂在东南方半边黑墙上，在昌平园时我就知道有这么个弹弓子星座，现在还是只知道叫弹
弓子星座，可见其学名确实叫弹弓子星座，不然不会如此执着地印在我记忆里。弹弓子星
座往左，就是再往东，是个三角包，掉过来看，又像……真像……底裤，可见是晾在银河
边上的。可惜今夜还不能晴朗到望见银河，只想起来最近一次还是在昌平园见的银河。不
过银河与我有何相干，不见也罢。
转个脑袋，东北方是北斗星宿，北斗七星自然是像个勺子，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如
果加上第八颗星就凑不成清一色的勺子了，所以干脆就算那七个，还正好是个勺子；勺子
弯弯曲曲，突然想起米乐在高中就曾挂在过嘴旁的——当然不是勺子——一句经典台词：
“要用勺子慢慢挖你的心，因为……勺子钝”（莎士比亚《李尔王》）。这米乐是拒绝接
受新鲜事物的，只写过两封Email，说是还是喜欢纸和笔，我只好等她大人的御笔了。可恨
没有流星，不然跟流星许个愿下次再流过来把那破人的信捎来。
北大的黑夜其实挺黑，因为有那么好几段从来没有亮过路灯，还有好多人晚上冒出来都去
打水，每回骑车都格外小心，瞪大眼睛在黑暗里踅摸。北大那么黑，星星可还真不多，所
以总让人怀念大一，闹得现在落下后遗症，天真黑了就想起昌平？北大今后再多开几个校
区，倒蛮丰富人经历的。
那时候在昌平我最喜欢的是一对双子星。我觉的那是双子星，因为他们从来靠在一起，每
回望，每回还真是俩，没一点错的。只是左边的那个永远贼亮，右边偎着的，时显时弱，
总怕从天上掉下来，可怜我替他担心了5年，旁边那哥们儿替他担心了不知亿万年，还是在
那儿坠着。今天一看，还是在那里坠着，晚上快9点了，西南方高半天吧，在北京也是这个
位置的，还挺着呢，真好！依我看，满天的星星，就他俩最亲，一个在打悠，一个还好性
子地推着一下下地，不烦，继续轻轻晃着哄着，真是不凡。谁要把这最后一个亲密爱人喀
嚓地一剪子扒下来，这大黑天的还就真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我就那么chu3在那儿，仰着歪歪的头，看着摇摇的星，想着遥遥的昌平，小狗子开始拉我
走了。这东西！反正她出来就是拉粑粑的，反正她没有什么思想，反正她不懂弹弓子星座
和那对双子星，并且除了Kansas City估计那儿也没去过，更甭说中国的昌平，可能美国的狗
以为中国的狗也还梳辫子穿马褂的，没办法，亘古长夜，惟天道不变。人总是自大的。清兵
以为洋兵不会弯腿，美国人以为中国人结婚还是家长和组织上操心，就连我也固执地认为只
要黑天就是到了昌平。人好愚蠢，也真有趣，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活过来，将来还要这么稀
里糊涂地活下去。亘古长夜，真是惟天不变，我怎么知道几百年前就没有别人也有弹弓子星
宿呢？就没有别人也是深爱这依依双星呢？星星的眼里，都是一样的，不管我在哪个小院子
里，转圈圈还是笔笔直，他/她们就只在那天上晃晃着，摇摇着，坠坠着，让旁边的一下一下
推着。
小狗子烦了，我说过，她早就拉完粑粑了，看我不回屋，就跑起来把我牵进去了。
上楼看书，写BBS，让北大那些喜欢个阴呀晴呀的，也能分享今天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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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发于 MIT 未名空间站BBS，是我到美国以后，在“买卖提”报道的第一桶灌水，毫不迟
疑地浇在北大版上，同时北大版斑竹毫不迟疑地评为当日“最佳原创”！
时间：Tue Dec 14 00:34:54 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