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 林建发《人生豪赌 改写中国现代史》】
《联合报》
20011016日,第四版,张学良逝世特别报导

一九二八年六月四日上午五时廿三分,「老帅」张作霖专车行至皇姑屯老道口京奉路与南满路立体交叉路口时,发生爆炸,路桥塌下,专车被砸烂炸碎,张作霖抬回帅府后不久死去。奉省当局为稳定政局人心,对老帅的死严加保密,婉谢各国领事慰问求见。

张学良这时担任奉军第三、四方面军军团长,正在邯郸北临海关督师(一说在北京),接到噩耗也不知伤势如何,决定返奉天,惟恐敌人在途中留难,所以化妆成士兵搭兵车出关。一路果然遇见日本宪兵及各站站长一再打探。六月十七日上午专车抵达奉天西边门车站。随即就任东北保安总司令(七月四日),既有惊心动魄的内斗,还面临日帝的拉拢威胁。张学良主张与南京合作,实力派杨宇霆、常荫槐立场亲日,反对挂青天白日旗。一九二九年一月十日晚,张学良以「暗结党徒,图危国家」,下令枪杀杨、常于「老虎厅」,以流血收场。

一九二八年八月一日,日本派前驻华公使林权助为特使,偕同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以吊祭张作霖丧仪为名,前后与张学良会晤四次,警告少帅绝对不可与南京合作。双方话不投机,谈到激动处,据现场翻译的王家桢描述,林久治郎甚至指手划脚以命令口气说:「我们就是不准你挂旗。」十二月廿四日,张学良密电东三省各地军政长官,通知易帜决定,并告以青天白日旗式及尺寸规格,五天后东北易帜。

一九三○年的九一八和次年同样的九一八,对张学良来说却有天壤之别。一九三○年五月间中原大战爆发,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联手与蒋介石兵戎相见。这时张学良有左右大局实力,交战双方都极力拉拢。八月初,张学良口头应允,如南京政府军能攻克济南,东北军就出兵结束战局,八月十五日济南拿下,张学良乃在九月十日召开会议告诉东北军将领出兵助蒋的原因:东北要御日寇必须中国统一;阎冯派系利害冲突大,难免分裂;蒋介石「亦系一阴谋野心家」,对搞垮东北,不顾友谊与不择手段,为防止他继续分化东北军,衡量大局,只有从速实现全国统一,早停内战。九月十七日张学良发布进军关内动员令,九一八发出「巧电」,「吁请各方即日罢兵,以纾民困」。十月初成功地以「一枪不放」方式,调停战火。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柳条湖事件发生,当晚接到日军攻击北大营消息,因伤寒病在北平治疗的张学良便召集干部研商对策,并向南京请示,蒋介石回电说必须坚持不抵抗原则。这是八月间「中村事件」后蒋发给少帅「铣电」的主旨:力避冲突,切忌逞一时之愤,置国家民族于不顾。所以九一八日军来袭,张学良「立刻下令收缴军械,不得还击」。一九三三年日军进攻热河,汤玉麟不战而逃,更让少帅蒙羞。

三月九日,蒋介石和张学良密谈:「全国舆论沸腾,攻击蒋张两人,此时正如同两人共乘一只小船,本应同舟共济,但是风浪太大,如先下去一人,以避浪潮,可免同遭沉没。」张学良说当然是他先下去。十一日通电下野,四月「出洋治病」。

一九三四到三六年间,张学良与蒋介石的关系有戏剧性变化。三四年一月张奉召回国,三月就任「豫鄂皖三省剿匪副总司令」,此时张服膺法西斯,甚至组设四维学会「拥护唯一领袖」。但在剿共的过程中,张学良既感受到中央对东北军的别有居心,也更清楚民众渴望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吶喊,并在中共穿针引线下,与杨虎城、中共形成了「三位一体」。一九三六年四月九日,少帅在肤施(延安)的一座天主堂内与周恩来会晤。张学良说:「当时我充分接受了他的观点,并表达对日复仇的愿望」,他向周表示:「你们在外面逼,我在里面劝,一定可以把蒋介石扭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