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旧录之“鸣鹤园”
(二十一岁生日前一日,算个“戒己篇”?)

北京大学西门内,有赛克勒博物馆,馆前为一小园。日晷立于园正中,取俯仰观天地以求审正自身之意;旁有土山,山有葱茏绿树,叶冠接檐,荫凉蔽日;又有太湖石一,上镌“鸣鹤园”三字,今人启功氏所题,是为昔时自有之园名,石状奇伟,字体庸厚,颇有古意;碣旁横一小径,引至一临池小榭,池水清流,南北各有拱、直二石桥。夏夜独坐于水榭之上,莲香沁心,蛙音悦耳,晚风轻徐,月波潋滟,好景在目,旷达于心,恋而忘返,不若化身池鱼、戏于水叶之间?              

然既谙井蛙之寓,则恐庄生化蝶,莫解衔叶飞花之趣;吾作池鱼,亦失潜鳞优游其哉。俗语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即此意也。彼池中之鱼,可知鸣鹤园之意趣否?可知我立于水榭,观飞檐接树、郁郁葱葱之清凉妙处?可知临风披月、立岸赏荷之自在心否?

是故风物长宜放远量。过执一物,未免以一叶作泰山,如池鱼之只知有莲,而不知鸣鹤之园;入得红尘,身心亦须出得红尘,不时抽身而出,反观自顾,可知得失,可资纳鉴,可知何谓真正一方圆满天地。丈夫之志,当不止于立锥;然行游海内,须持谦谨心怀。

则由一池碧绿,移目西眺,只见玉泉山麓,香炉峰顶,山岚雾霭,云际天涯,草色遥遥,风舞萧萧,另是一番好个天地!

赋一联以结全文:

烟柳环湖蕴翠蔼

云山伴雾绕紫霄

一九九七年五月二日

 

【注:这是翻检旧作,找出来的。文章当然有“换景”的手法,比如“月波潋滟”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西山远眺“云际天涯”的。但我确实在夜晚里,坐在过鸣鹤园的水榭里,白天也确实站在那里望见过西山天麓。尾部的联子,便是白日里在鸣鹤园坐着,化出来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把不同的时间凑在一处。正如今天的我读着五年前的旧作,当下的心,被带领着,感觉从前……

二零零二年六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