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传奇一生  (三)

丁中江 2001-10-18/联合报/37版/联合副刊】

第四时代    蒋痛恨张与共产党勾结 对他严加管束了四十年

民国二十五年(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张学良由洛阳飞抵南京,这次到南京来没有欢迎人群,是悄悄而低调的场面,下机后即乘车径往北极阁宋子文私寓。从这时开始,他受到严密的监视,是一个没有戴手铐的犯人,他的兄弟张学思当时正在中央军官学校受训,曾来探望学良,但被挡驾。张在孔宅只住了两天。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年)元旦由专机送往奉化溪口的武岭学校小住两天,即迁往雪窦山中国旅行社招待所,该所改名为「张学良先生招待所」,由特务队负责安全。

南京军事委员会设立军事法庭审判张学良「劫持统帅,背叛中央」之罪。张对审判长李烈钧抗颜答辩,以「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八个字为自己辩护。审讯工作由于张态度强硬,草草结束,第二天法庭宣判判决张有期徒刑十年。同时蒋委员长立即请求特赦张,国民政府准予特赦,免去十年有期徒刑,但交军事委员会「严加管束」。

张学良的不幸和令人同情是他被蒋介石严加管束了四十年,剥夺他社会生活,也剥夺他的人权,让他与世隔绝。

近四十年的管束,张学良先由元配于凤至夫人陪伴,其后于氏夫人因癌症赴美就医,就由赵四小姐赵一荻陪伴。

张被严加管束生涯,历经辗转迁移,颠沛流离,其经历如下:在「张学良先生招待所」住了九个月,突遭火灾,全屋烧毁,乃迁雪窦寺暂住。不久迁安徽黄山,住在段祺瑞的别墅「居士林」,仅住了三天,又迁江西萍乡,先住赣西大饭店,一个月后迁南门大街上海旅馆,随后迁苏仙岭苏仙庙。几天后又迁至离郴州三十公里的油榨树镇一所空的学校内,不到一月又迁湖南沅陵的凤凰山,几个月后迁至贵州修文县阳明洞。民国三十年(一九四一年)五月张突患急性盲肠炎,紧急送往贵州医学院开刀,住院三个星期,出院后移往贵阳黔陵山麒麟洞。民国三十一年(一九四二年)二月迁开阳县刘育乡,民国三十三年(一九四四年)冬迁桐梓县南门外天门洞湖边。民国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年)十一月由桐梓赴重庆转台湾,住在新竹县井上温泉。民国三十九年(一九五0年)迁移至台北市郊区北投。民国五十三年(一九六四年)七月四日张学良与赵一荻在台北举行婚礼,他们历经爱情长跑,鹣鲽相依,令人最感动的是张的元配于凤至因病长期在美国,自愿签字与张解除婚姻关系,成全张和赵的一段婚姻。

张学良迁至北投自建的新居后,他的自由就逐渐的恢复,政府和张夫妇都用低调淡化这一转变。不知从何时开始,张夫妇就自由自在的在台北街头逛街,吃小馆,听京剧,欣赏画廊。事实上张本人也不愿意大吹大擂的恢复公共社交生活,尤其不愿和媒体接触。民国八十年(一九九一年)张九十大寿,海内外为他举行公开的祝寿活动,可说是西安事变后唯一的一次公开活动。

历史学者对蒋介石、张学良和后西安事变的评论,最大的不可原谅,就是长达四十年「管束」张学良的岁月中,蒋公有多次可以停止「管束」,恢复张学良的自由之身,然而却都错过,现在把他列于后——

第一次是七七抗日战争爆发时,抗日是全中国人民的大事,人人都应该参加,而张学良犯下「滔天大罪」就是为了抗日,东北军和张与日本有不共戴天之仇,释张由他率领东北军打日本鬼子,光复东北是再适当没有的事,可是蒋介石根本不予考虑,对张仍严加管束!